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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逆鳞腾渊(上)

8 逆鳞腾渊(上)

这个国家最古老的帝都,长安。

近万名年轻的军人肃立在帝国纪念碑下,他们的左臂高举,双目看着鲜红的国旗,那是血的颜色,流动着的生气;六百年来这个国家遭遇了几多磨难几多屈辱,这一切都是因血而起,也必将以血来肃清!

——一个强国偶尔被几个不识时务的小国欺凌并不是没有,而被全世界的弱国群起而攻之也不是没有发生,可是三年前,一群虫蚁般的垃圾国家疯狂的羞辱这个强国,啮咬祂的受伤的肌肤,每一个都想从祂巨大的躯体上撕下块肉来,——这样的历史,居然会发生,这样的耻辱,居然会发生!他们攥紧了拳头,骨节暴突,“我们永远不后退,面对刺刀山林”,这是军歌中的话啊,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和他们一样的军人们还活着,这样的事,就永不会发生!

“礼毕!”军刀入鞘,楚傲宇上前一步,摘下军帽,捋顺马尾。

“我,帝国舰队第二执行长,帝国中央高级军官学校校长,敕封一等钦克公爵,楚傲宇楚逆天中将,欢迎各位游子回到祖国!我,用生命与尊严担保,从此以后,你们的背后,有这个强大的国家是你们的依靠;你们的面前,有这个强大的国家做你们的坚盾。你们,再也不必受像一年前那样的屈辱!

“你们将直接进入各大省立舰队,也就是所谓的城市圈舰队,我想,那些家伙们应该会很兴奋吧。”楚傲宇笑了笑,“毕竟你们的军事素养足以同咱们的精锐媲美。”这些人,是长孙宏在赤塔收下的学生,自幼受着全面的军事化教育——他们本就是作为修权委青年近卫军来培养的。

“我拒绝,”人群最前方一名少年扬声道,向前一步。他酒红色的头发打理得很好,梳成了精致的BOBO头,微微一层啫喱带来了流转的光彩。在这男女莫辨的头发下方,是线条柔和的面孔,嘴唇紧紧地抿着。他的眼睛是凝固血液般的深红色,坚毅,有力。“我拒绝。”他这么说道,眼睛直勾勾盯着楚傲宇,带着一种和他年龄外形都极不相称的铁血。他身上的敌意毫无隐藏地显露了出来,令楚傲宇感到很不舒服。

“跟着我吧,”楚傲宇身后的铁灰色短发少年上前,摘下军帽,拂了拂长到遮住眼睛的红色刘海,其下的深灰色瞳孔令人想到某种猛禽,“零羽舰队的轩辕天,字朗明,北庭第二舰队首席指挥官。”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楚傲宇把轩辕推开,后者的军帽掉在了地上,“他的名字叫轩辕白,白痴的白,身份证上就这么写的。”

“你个龙傲天还有脸说我?”轩辕白不顾面前还有近万之众,恶狠狠地回以一个中指,捡起军帽退到一边,抱臂不语。

“才不要。”长孙厉冷冷道,盯着轩辕的眼睛,“你的辖地在北庭,你的牙咬住的是欧洲,而我要的,是光复西伯利亚,为一亿四千万冤魂报仇。”语气凶恶,像是提刀将斩的夜叉。

“那我也不要,”冰蓝色头发的少女挤出人群,她的个子并不高,不得不挥舞起手臂让人注意到她,“艾晓谨。”

“我选择入学帝国中央高级军官学校,但是是带着条件的,——我希望,在明年三月的一年生首次实习中,就能看见西伯利亚联邦共和国的旗帜,被我们踩在脚下。”长孙厉直视着楚傲宇的眼睛,“这点,做得到吗?”

“不行,”一旁的独孤诺冷冷回道,“我们的主力还在地月系外,贸然和国联宣战的话,即便胜利,也将会非常惨重。开国皇帝的遗训,我们不可违背。”

“你不是号称是帝国之刃么,呵呵。”长孙厉把头扭开,不再看他,“这些年来的龟缩政策,我们换来的是什么呢?你们说我们有了和平,可和平是什么?是那个所谓的维新政府么?还是一场接着一场的大清洗?一亿四千万人的屠杀,面对这样的暴行,你们说要和平!为什么不直接向那些旧人类宣战,毁灭掉这个物种,在他们的尸骸上建立新人类的王朝,来祭奠我们的一亿四千万同胞,为什么!”长孙厉几乎是咆哮道,滚烫的泪水滚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出无数破碎的水花。

他哭了。

“这不现实。”楚傲宇沉默了许久,才憋出这么句话。

修权委这个组织已经被人类社会同化得太多了,少有人记得这个组织曾经是自诩为新人类的执法人的暴力机关——那是由开国皇帝龙羽一手组建的革命组织,秉持着第二进化主义,以消灭全世界的旧人类专制,建立新人类的新社会为纲领(世称新白色革命纲领),可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这个习惯于暴动与暗杀的团体逐渐成为了隐藏在帝国帷幕后的执政者,所谓的上议院,修正者权力委员会及其执行委员会。

“不现实?你们追求的和平才不现实,见鬼,我们是帝国,我们的地图上压根没有别的国家,你打算和谁去折腾你的和平?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现实,现实就是,国联的非法组织名单中,位列第一的就是修权委!”楚傲宇低下了头,修正者权利委员会作为境外革命团体,一直被视为邪教乃至恐怖组织,与在国内执政的修权委境遇截然相反。而他们已经几乎还忘了在国外还有这么个名字理念成员构成组织形式都脱胎于同一模子的孪生兄弟

“当我们在西伯利亚为了种族存亡而战斗时,你们在哪里?”长孙厉声嘶力竭地叫着。

赫赫的罡风吹动着国旗,那是血一样的红色,金色的云纹绘在正中——帝国本是没有国旗的,龙羽朝所悬挂的大多是一色的红旗或是修权委的镰刀升龙旗,又或者是龙家的升龙星旗——那可是自龙光亚时代便奠定的家徽。直到2145年的林聆第一宪法才确立金色云龙旗为国旗,同时以法律形式确立的还有修正者专政的原则,尽管其余的内容或有增删或有修改,这两项,却从未改变过!

修正者的不可侵犯地位,帝国的立国之本,却轻易被联邦践踏!

“副长,”姬斐莫上前,拳头攥紧,“我现在就可以集结整个西北集群,一个月内打下莫斯科!”杜衡言看着这个热血过头的副手,不禁又想起了跟着龙佐天下布武的黄金时光。那时候,可是帝国的全盛时期啊,一群军校的在校生,都能大咧咧地对着别国地图指手画脚指哪打哪。可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的同僚们埋葬在无名将士墓园中,只有清明时,才会有人路过,献上几束淡蓝色的小花。

“东北集群两天内即可投入欧洲战场!”小萝莉夏凡再次变身鹰派军官。鲁修看着她那狂热的姿态,不由苦笑。夏凡并不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经历过的不过是几场训练几场演习而已,战争的残酷她还没有认识到,不过这样子也好,因为经历一场战争总意味着痛苦与死亡。他看着楚傲宇,手轻轻拂过耳边,金属制的四叶草耳坠温暖得仿佛还在呼吸着。夏天的雪,注定要融化,他默念着,别过头去。

“安静,”独孤诺摆摆手道,“你们难道忘了先帝的教训吗?我们现在一旦将大规模兵力投放在国外,我们内部的敌人将乘机作乱,我们,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从2141年的战争胜利以来,我们已经等待100年了,再等上十年,就不行么!”她把手**裤袋里,不打算再和下属交流。

“不行!”姬斐莫高吼道,拳头对空高高举起,“如果在2242年也就是南京条约签订四百周年之时,我们依然不能做出有效的反击,就意味着帝国政府是满清政府,帝国领导人是李鸿章!”听着他的话,人们纷纷高举起手臂指向天空,如同交错着的树林。

“我不是李鸿章,”小小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沸腾的人群瞬间凝固。矮小羸弱的少年穿过人群,左手按住帽檐,右手按住腰间的佩刀——那佩刀比他的腿还长一些,时不时落到地上——两旁的人们纷纷行礼,让开一条道路。他穿着专门剪裁的黑色军服,低着头,像是个被训斥的小学生。

但是他踢着正步,标准、有力、倨傲。

阳光在他面前拉出狭长的阴影,少年踩踏着自己的影子,缓缓走来。

他的右眼佩戴着眼罩。

罗马合众国流亡政府驻地博洛尼亚,装修简洁干练的书房里,年轻的参谋看完手上最后一份文件,随手扔在地上,靠在椅背上贝雷帽掩住面孔便陷入了睡眠之中。他的脚边,堆满了各类文件,凌乱的像是攒聚的丘陵。

紫色的光圈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紧接着急速扩大。“花猫,这才下午一点呢。”蓝发的少女微笑着说道,巨大的苦无自左腕尺骨处生长而出,少女拔下苦无,苦无绕着手腕转了几圈,然后脱手飞出。

白光闪烁,少女身形陡然消失。

“我说你能不能别闹,”白发的少年揉着眼睛,把压乱的头发理好,苦无横在他鼻子前面一寸多处,却不能再向前一毫,“你觉得自己的瞬移是万能的?”他的面前是一排冰锥,苦无的大半被封在了冰锥中,同样被冻住的还有少女的双腿,她仍旧维持在跳在半空的姿势。

淡路的天赋是瞬移,不同于发动缓慢而危险的宏粒子包覆单体超距传送,是真正的瞬时发动瞬时出现的瞬移,不过对他而言没多少区别,都可以轻易阻挡。

少女讪笑着欠身,“我这不试试看么?还有快把我放下来,我够不到逆芒了。”她的指尖离苦无还有几厘米的距离,但在双腿被冻住的状况下却是无论如何都够不到。“自己放火,”白发的少年冷冷说道,冰蓝色的瞳孔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撒旦派你过来?”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扶手,发出令人不快的噪音。

热浪在少女周边腾起,穿着小皮靴的脚轻轻落地,毫无一丝声响:“是的,林熙宸,或者说,我的弟弟,‘影依’林影漪。”少女的脸上绽出微笑,手中把玩着苦无。

“要来杀我咯?”名叫林熙宸的参谋不快地接茬,“这次是多少钱?”也许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被佣兵工会通缉的佣兵了吧,希望自己多值点钱,再怎么说自己也曾经排名第一啊。

“撒旦大人赦免了你的罪行,”淡路琉璃微笑着回答,“欢迎回到佣兵工会,弟弟,不,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喊你叫影依才对。”

“下一个任务?”林熙宸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对方的代号了,也许是“代行”吧?不对,是“征龙”,他想起来了。他伸手抚向右肩,嗡嗡的刀鸣声响起。他警惕地回头,刺耳的蜂鸣声大作。

巨大的冲击波把他俩震倒在地,林熙宸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他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去罗马。”淡路琉璃简短地回答道,白光迅速闪过,密集的弹道把她原先所在的位置覆盖。“瑟曦尔准将,你被指控泄露重要情报,立刻放弃无谓抵抗,接受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审判!”高音喇叭咆哮着。林熙宸贴着地面闪躲,密集的冰凌在手心攒聚成锋利的刺刃。

他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反复地循环着:“去罗马去罗马去罗马!”

“好吧好吧,真不让人省心,”他半跪着,左手冰凌展开成巨大的盾牌,阻挡着密集的子弹,右手抚上肩头,金色的纹路闪耀起来,嘹亮的龙吟响彻天际,“好吧!”

在正午的阳光下,三尺长的刀刃闪烁着金光。

去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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